“10多吨砖粉,100个工人,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修复一栋7层楼高的国宝级建筑。”武汉天时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裘维亚这样用几组数字描述了他们于去年底刚完成的这个大项目。他所说的这座国宝级建筑,就是很多武汉人熟知的汉口水塔。
根据历史资料的记载:汉口水塔,位于中山大道前进五路闹市区,由英国工程师穆尔设计监造,于1909年竣工。塔身高41.3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汉口的第一高楼,承担消防供水和消防瞭望的双重任务。
图 | 1909年7月汉口水塔完工
作为武汉仅有的6栋“国家级保护文物”中的其中一栋,汉口水塔的此次修复与武汉地铁6号线的施工和中山大道的改造升级同时展开——这是一个全长4.75公里、牵涉范围达2.54平方公里的大工程。整个工程不仅要完成4座地铁站点的施工,还要完成地面路段的管线迁改、照明亮化、以及包括汉口水塔在内的34栋历史建筑的整修等工作。
对于裘维亚来说,最大的问题是工期太紧。他的手机里存着一张2016年7月23日拍摄的照片,照片显示当天与水塔主体相连的违章建筑的拆迁工作仍在进行中,这意味着修复水塔的脚手架还无法搭起来。
图 | 1950年代的中山大道街市
正式开工已是8月5日,此时离规定的“中山大道开街日”12月28日只剩不到5个月的时间。裘维亚笑称自己只能使用“人海战术”,好在水塔八卦型的外轮廓为多组工人同时作业创造了可能——水塔本身的8个立面加上电梯的3个立面,总共形成11个工作面,每个面上站6-7位工人,在垂直方向上同高度从上往下作业。
作业主要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把水塔外立面的水泥剥离下来;第二阶段,对暴露出来的红砖进行修补——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剥”与“补”两个步骤。
通常来说,老建筑修复中“补”是外立面修复的核心工作,而“剥”属于对往次修复的清洗,更通俗地说,是把从前不科学的修复痕迹彻底抹去,使建筑回归到最本真的样子。
历史上中山大道曾经历过数次整修,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大规模改造发生在1999年。那一轮改造采用了“谁的房子谁管”的模式,政府、产权人、使用人各出三分之一的资金。当时拥有汉口水塔、中央信托局汉口分局、中国银行、南洋大楼等一大批建筑产权的武汉城投集团是主要的修缮主体之一。这里需要说明的是,2000年后,为了便于国企改革,促进产权与使用权两权合一,这些大楼的产权已被相继从武汉城投集团置换给了使用单位。
在那一次汉口水塔的修复中,施工方使用了建筑胶和水泥对墙面进行涂抹,并通过把和砖相近的涂料颜色配在其中,勾出砖缝。由于当时还没有掌握砖粉技术,裘维亚如今想来很是惋惜:“水泥不具备透气性,对砖墙的损害很大。”
图 | 汉口水塔曾被改建成商场,并于1999年经历了“水泥糊墙”的破坏性修整
和汉口水塔相似,很多老建筑过去采用的都是水泥糊墙的立面修整方式。在武汉传统的里分建筑咸安坊,裘维亚亲眼见到糊了水泥的清水墙,变成了如饼干壳一般的薄片片,一片片剥下来的同时,也把砖带了下来。由于墙体里的水分长期无法排出,内里的砖被严重风化了。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剥离”本身就是对这些建筑极大的修复。汉口水塔的工人们此次剥下来的“残骸”有3厘米厚。为了保护老墙体,施工采用的是全手工作业,每天近100名工人用锤子、凿子轻轻敲打,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将覆于整片墙面的水泥砂浆层全部剔去。
前后亲历两次中山大道的改造,裘维亚最大的感受是,建筑材料的更新正在为老建筑的修复带来可观的变化——现如今砖粉材料和砖的材质已经很接近了,而且拼色做旧技术也非常成熟。因此,“补”的这一个月反而更顺畅一些。裘维亚从塔身的空调洞上取下了一块破损的老砖,专门拿到上海的工厂进行配色配样,用配好的砖粉将原砖的棱角与面层再次勾勒出来。对于那些破坏程度超过三分之一的砖,他们的做法是把老砖剔出来,用新砖补进去,再将颜色不一样的地方做旧。
“这次修复后,未来10年内水塔的成色应该没有问题。”从业多年、拥有丰富文物修缮经验的裘维亚表示基本满意。
图 | 2016年10月汉口水塔的修复工作完成
而对于汉口水塔而言,此次工程能获得政府出资,并通过招投标选中具有总承包和文物修缮双一级资质的天时公司来负责施工,无论对比从前,还是对比其他历史建筑,都已是一种极高的修缮待遇。
在武汉目前的在册名录中,共有56栋国家、省、市级文物建筑与173栋市级优秀历史建筑,它们大多兴建于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那时期汉口的中山大道一带曾是英、俄、法、德、日五国租界区,洋人在经商办厂的同时,也留下了众多异域风格的建造——充满英式风情的洋行大楼、俄式红砖住宅、法式花园洋楼以及早期的现代主义大厦。